卢沟桥——1937年7月7日深夜。
空气潮湿,带着河水的腥味。月光下,卢沟桥上的石狮静默伫立,桥下流着潺潺的永定河。中国士兵倚在桥栏,看着桥西日军演习时的火光闪烁。
“又在演习。”有人低声嘀咕。
晚上11点40分,日军突然报告:一名士兵失踪。几名日本军官快步走到中国防线,提出要进宛平城搜查。
“绝不允许!”29军第37师110旅旅长何基沣当场回绝。他知道,一旦让日本兵跨进城门,后果不堪设想。
图1. 驻守卢沟桥的中国军人。
零时四十分左右,黑夜里响起突如其来的炮声。日军迫击炮炮弹落在宛平城头,砖墙被炸开缺口。中国守军开火还击。火光在桥身上跳动,把石狮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桥头瞬间变成战场。日军多次冲击桥面,中国士兵把机枪架在桥栏后,拼命射击。石桥上迸出火花,石狮身上留下一道道弹痕。
宛平城里,百姓紧闭门窗,用棉被封住窗缝,不敢点灯。炮火在夜里轰鸣。县长洪大中守在电话机旁,指挥各城门坚守。他对下属说:“我们不投降。”
整夜激战。到7月8日清晨,日军提出“停火协商”。一夜的寂静似乎短暂回来了,但谁都明白,这已不是简单的摩擦。
这绝不是偶然走火引起的冲突。
自九一八事变以来,日本对中国的野心已不再掩饰。东北被占后,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提出“华北特殊化”,想把华北从中国版图上分离出去,建立日本的势力范围。
表面上,是为了“防苏”。实质上,是为了控制矿产、铁路、盐业,以及未来南下东南亚的战略通道。
1936年9月,冀察政务委员会主任宋哲元,在巨大压力下签署了《中日经济开发协定》。日本打着“经济合作”的旗号,却在华北布下经济与军事的网。铁路、矿产、电力、盐业,甚至报纸的言论,都成了日本掌控的工具。
到1937年夏,日军在北平周围的丰台、南苑、通州频繁演习,兵力不断增加。空气里已弥漫战争的气味。
图2. 卢沟桥上战斗的中国士兵。
卢沟桥开火时,宋哲元不在北平,而在天津。
几天前,他还到日军司令部吊唁因病去世的田代皖一郎,并与新任司令香月清司见面。他回来说:“谈得很好,和平应无问题。”
他认为,这不过是过去无数次摩擦中的一次,仍可“局部解决”。
蒋介石却连发电报自庐山:“倭寇绝不可信,必抗!”
但宋哲元犹豫。北平是五百年古都,一旦开战,平津尽失,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冀察政权或将一夕崩溃。他明白,战争意味着全局动荡,也可能葬送他在华北的影响力。
这,就是他迟疑的原因。
7月25日后,日军开始全面进攻。7月28日,南苑沦为火海。
那天凌晨,日军飞机低空盘旋,投下炸弹。爆炸在地面掀起黄土与火焰,营房、跑道、通信线几乎同时中断。
29军副军长佟麟阁在炮火中督战,身中数弹倒在阵地上。
132师师长赵登禹,也带领部队反冲锋。这位曾率大刀队在白刃战中令日军闻风丧胆的将领,在南苑中弹身亡,倒下前依旧握紧军刀。
最惨烈的是29军军训团。这些青年多是大学生,刚领到三八式步枪不到一周。那天,他们投入肉搏,最终923人阵亡。南苑血流成河。
图3. 为国捐躯的佟麟阁和赵登禹将军。
7月28日晚,宋哲元终于决定撤军。他率部南撤保定,留张自忠留守北平善后。
7月29日拂晓,日军在东单举行“入城式”。日军坦克驶过石板路,旗帜插上钟鼓楼。北平沦陷。
几天后,天津也失守。华北门户洞开。
七七事变之后,战争再不可能只是“局部”。
蒋介石在庐山发表讲话:“地无分南北,年无分老幼,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。”
很快,淞沪会战爆发,南京保卫战接踵而至。中国全面陷入抗战。
历史学者至今在问:如果宋哲元在第一时间调兵,会否让局势不同?那一声枪响,是否还来得及避免?
没人能再回答这些问题。可以确定的是:自那夜起,中国再也退无可退。
今天,卢沟桥上,弹痕犹在。石狮静默,桥下的河水依旧流淌。那一声枪响,仍在回荡。